永远17、20岁的人们

woo
By wo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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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远17、20岁的人们

七月,细雨绵绵。

在手机屏幕的另一端,我母亲专注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一个旧视频,轻声说出“太年轻了!”这句话,就像将两块石头扔进深潭,冰冷干涩的回声响起后,沉默笼罩了一切。

电话仍在通话中,但母亲没有再说话,她的眼睛跟随着电视上士兵们整齐的步伐,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正在与我通话。

我小心翼翼地点击了红色的挂断按钮。我想让母亲安静地回到记忆的列车中,沉浸在对她弟弟无尽的怀念之中。

一个解放军的战士,他的血肉已经超过半个世纪,融入了这个国家的草木、土地和河流之中。

“太年轻了!”,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母亲说这句话。每当有机会,母亲总是用这两个字结束关于舅舅的故事,这两个字带着一声叹息的回音。然后,就像有人立刻在她背上挂上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。她沉入了一个沉重的怀念区域,有时还会流下眼泪。

我知道母亲是在说她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士兵,那些年轻、光彩照人、军装闪亮、挺拔整洁的年轻人。那些年轻人无论哪个时代都因为他们的端庄、友好、“泰山压顶不弯腰”的风度而受到喜爱。那些肩负国家重任的年轻人。

更重要的是,我知道母亲是在说她的弟弟,那个没有那么高大、没有那么健壮的士兵。那个近半个世纪前的士兵!

母亲的亲弟弟,17岁上战场,穿着绿色的军装。母亲只来得及看到他穿那套军装一次。那套战火纷飞年代的军装,几乎来不及洗就又湿又干。那套军装随着他回到了土地。

七月,舅舅的忌日。依然细雨绵绵。

每年的忌日,不是母亲就是舅舅、阿姨们总是低声祈祷:“舅舅安息吧!你的孩子们都长大了,平安学习,不像我们那时候!”然后,那些白发苍苍的人,有时流泪,有时嘴角不知是哭还是笑。

每次我都试图想象母亲和舅舅、阿姨们心中正在发生什么?每年几次,坐在那块小小的方形石碑前,上面写着他们弟弟、哥哥的名字,里面没有遗骨,只是虚无的烟雾,他们在想什么?他们很痛苦吧?

我从未能回答,也无法衡量。有什么计算能计算出那些失去和牺牲?尤其是当人们还没来得及活完一生时的牺牲?

我只通过母亲的爱和记忆了解舅舅。但每当我听到军歌,看到那套绿色的军装,我突然感到左胸一阵刺痛,仿佛感觉到舅舅就在那里。清晰地听到那带着水汽的声音和“太年轻了”这两个字在耳边回响,就像清晨的露珠。

七月我回来了。烈士陵园在雨后,那些青翠的树木,庄严地站立在宁静的空间中。

没有母亲,我仍然坐了很长时间,那里有许多一模一样的小小方形石碑,就像他们活着时,舅舅、叔叔、伯伯、爷爷们穿着同样的绿色军装一样。

我会模仿母亲点燃一整束香,尽可能多地插在周围的坟墓上。

我会模仿母亲坐很长时间,看着烟雾升起然后消散在那广阔、庄严、宁静的空间中,怀念我的舅舅。怀念那些永远17、20岁的人们。

(编译:李程 越南中文社;审校:Suki;来源:Tuoitre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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